六一居士传 (2 / 2)

但就是这样一个安度晚年的老人,有时还不得不打开大门,接受一些人的好奇来访。有一天,忽然就来了一个这样的不速之客,劈头就问“欧阳修,你的六一是什么意思?”

欧阳修看看来人,虽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,但还是很客气地说“我家里有一万卷藏书,有三代以来的金石遗文一千卷,有破琴一张,有围棋一副,还有一壶日夜跟在我手边的老酒,所以,我就这么自称了。没什么意思,只是叫着顺口而已。”

来人一听,沉默了一下,说“不对,这只有五一。莫非你还有其他隐情,不愿意告诉我?”

欧阳修一下子笑了,让来人好好看着自己,说“你看,这个屋里除了你以外,还有站在你面前的一个老头。藏书,金石,破琴,围棋和老酒,再加上我这样一个老头子,是不是可以叫六一了?”

来人呆了一呆,立刻有些强词夺理地说“你不停地改名换号,看着像是

在学庄子的逍遥之游,内心还是不甘寂寞罢了。就算你的这些六一,可以让你看起来像一个居士的生活,你也是在借六一之名逃名而已。”

欧阳修说“哦,既然如此,那我这个老头子就不用再逃了。再逃,还能逃到哪里去呢?再逃,我也还是要叫欧阳修的啊!”欧阳修知道了,这个人绝不是一个白痴。就算他是一个白痴,他背后的那个人也绝不是白痴。白痴不会做特务,也做不了特务。

高僧法远住在浮山,听说此事后,便到颖水来看欧阳修。这天,欧阳修恰好也有一个老朋友来看他,两人正在围棋,法远就到了。欧阳修听说来人竟是法远,立刻将棋局收了,请他说法。法远即面含微笑,手指围棋,说了一句偈语“休夸国手,谩说神仙。敌手知音,当机不让。且道黑白未分时,一着落在什么处。”说完,法远便望着欧阳修看了良久,然后将目光徐徐投向天空,补充了一句“从来十九路,迷悟多少人。”

欧阳修听完,对法远的告辞竟报以哈哈一笑。

后世杨慎在他的《丹铅杂录》中说善弈者常留一先,如六一居士不以首倡古文许尹师鲁。陈继儒在他的《珍珠船》中也说欧阳永叔不夸文章,蔡君谟不夸书,吕济叔不夸棋。大抵不足夸也。

后世知道的,也就这些了。如果说,欧阳修与王安石之间果真有过对局的话,那也不是他们个人之间的棋局。孰胜孰败,最后还是得历史说了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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