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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，众人是在一阵克制却嘶哑的呜咽声中醒来的。
觉最轻的卓展最先起，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寻觅着，终于发现了坐在角落里、赤着上的衣人燧。
只见他双手颤抖地抚摸着自己那遍布全的疤痕，悲恸难耐，哀哀绝，浑浊的老泪似要把自己淹没一般。
一声轻轻的叹息，卓展骤然明白了，衣人燧肯定是又忘记了些什么，睁眼醒来，发现在陌生的地方，随后看到这满的文字，又重新陷入了无限的悲痛和仇恨中。
卓展呆呆地看着这个没穿上衣的可怜老人，心里一阵酸楚。上天到底是多么狠心，让他遭受那么多灾祸、分别、苦难之后，还要承受着忘却所带来的痛苦。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坠入深渊的滋味，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着无以复加的灭顶之灾，在报仇的道路上卑微地寻找着、记忆着、无助着、绝望着、坚强着，周而复始，循环往复，无休无止。
卓展突然间很恨那个叫青阳戟的人，甚至觉得他三十四口亲眷葬火海的苦痛，与眼前这位老人相比，简直不值一提。如果找到那青阳戟，不，是一定要找到那青阳戟，不仅仅因为开图石可能在他那里，也要替这个可怜的老人问一问，犯下那么多丧尽天良的罪孽，他的良心，真的不会痛吗？
正思虑着、感慨着，草垛上躺着的段飞和壮子也掸着上的草杆起来了。三人望着衣人燧还在瑟瑟抖动的肩膀，心里似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。
踌躇了半晌，三人上前，段飞蹲下，缓缓拍了拍衣人燧的肩膀。
衣人燧慢慢转过来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上满是疑惑和讶异：“小兄弟……你们……认得老夫？”
三人愕然，面面相觑，不知所措。
原来那忘忧水的力量竟是这般强劲，昨晚临睡前还互道安好的人，居然一夜之间就全忘了，而且看他的样子，竟没有一点儿要记起的样子。
这不是让人心寒，而是让人胆寒。
想到喝下忘忧水的这六年，他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，卓展内心除了同和怜悯，还多了一丝恐惧。
刚满十八岁的他，从未想过老了以后会怎样。但此时此刻，他想到了，他害怕了。他害怕自己患上那有类似作用的阿兹海默症，忘却一切，自己、人、朋友以及过往的种种经历、幸福、仇恨。
于是三人只得在万般无奈中，把昨的相遇以及自己和衣人燧共同的目的再次讲了一遍。
衣人燧怔愣了半晌，才有了反应，他抬起那张悲戚又迷茫的脸，轻轻说了声“哦”，也不知道是真接受这样的事实，还是仍在自我消化中。总之，貌似是平静下来了。
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醒来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，仅仅今天这一天，就足以让人窝心的了。卓展长叹一声，转出去帮外面的大哥大嫂忙活去了。